八歲時,為了破除迷信,在大隊的講臺上給鄉(xiāng)親們講《西門豹治鄴》的故事;高中一次考試中,用十幾種不同的方法證明了一道平面幾何題,被登在了學校的黑板報上;上大學時,一篇諷刺學生食堂打飯不排隊現象的短文《阿凡提就餐記》在學校廣播站廣播了一個周,因此在同學中名聲大震……
在中國科學院大學(以下簡稱“國科大”)官網“師資隊伍”欄目里,數學科學學院副院長、教授、博士生導師郭田德這樣介紹自己。沒有科研成果、榮譽事跡的羅列,更像是一位風趣的數學家關于熱愛的碎碎念。
9月10日教師節(jié)那天,在中關村校區(qū)的一間辦公室里,郭田德笑著說起這段“輝煌歷史”是如何讓自己誤打誤撞進入了數學領域,他又是如何走上了三尺講臺。回顧這段經歷,他仍篤定地認為自己天生就應該當教師,就喜歡扎在學生堆里。
陰錯陽差成就“天選職業(yè)”
9月10日晚,郭田德走進國科大中關村校區(qū)教學樓教室,放下包,就拿起粉筆在黑板上飛快地寫下數學公式和定理,粉筆在黑板上發(fā)出“噠噠噠”的聲音,學生們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板。
幾十年教書生涯中,郭田德上課時始終堅持手寫板書,并且全程脫稿。3個小時的大課,他甚至連一張輔助的紙都不帶,“知識點、數學公式都在我腦子里。”
其實,在1980年考大學時,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為數學領域的一名教師,“選擇數學純屬偶然”:恢復高考后的1980年,他參加高考,分數名列前茅,但卻因為色弱與醫(yī)科、藥科專業(yè)失之交臂,最后被數學專業(yè)錄取;1984年分配工作,因為成績優(yōu)異,他留校成為了老師……
這段陰錯陽差的經歷成就了郭田德的“天選職業(yè)”。1992年、1998年,他在中國科學院數學與系統(tǒng)科學研究院應用數學研究所獲得運籌學與控制論專業(yè)碩士和博士學位,2000年他在北方交通大學(現北京交通大學)交通運輸學院博士后出站……
2001年,中國科學院研究生院(國科大前身)有位了解他的老教授對他說,“曾經你也在這兒上過學,你知道嗎?現在我們已經成立了中國科學院研究生院啦!請你到這兒來工作吧!我們這個學校會有非常大的發(fā)展前途。”郭田德接受了母校的邀請,自此站上了三尺講臺。
從副教授到教授、從數學系主任到數學科學學院執(zhí)行副院長……郭田德見證并推動了學校數學專業(yè)的建設。該專業(yè)多位專家向記者表示,他執(zhí)筆撰寫的《數學一級學科博士、碩士學位基本要求》對保障我國數學學科研究生培養(yǎng)和學位授予基本質量、推進數學學科研究生評價、提高數學學科建設水平、促進學術交流等方面都具有重要作用,也為社會了解數學研究生教育質量標準、開展質量監(jiān)督提供了依據。
奔走三個校區(qū)堅持每年上滿80個課時
白襯衫、黑西褲、一個沉甸甸的黑色雙肩背包,是郭田德的日常標配,人群中,一眼便可以認出這位教師。每周,為給學生上課、參加學術活動和出席各種會議,他幾乎在雁棲湖校區(qū)、玉泉路校區(qū)、中關村校區(qū)“三頭跑”。
20年前,國科大中關村校區(qū)剛剛啟用不久,郭田德上午去給同學們上課,由于出門趕早班車匆忙,忘記帶工作證和電話,被校區(qū)保安要求出示學生證,他向保安解釋自己是講課的老師;如今,20年過去了,在從雁棲湖打車回中關村校區(qū)的出租車上,司機卻問他“老先生,退休幾年了?怎么還在上課,真夠辛苦的。”
郭田德并不覺得辛苦,每年堅持上滿80個課時。每周二晚上,他會到中關村校區(qū)給經管學院的學生上《金融優(yōu)化分析》的課程,平時在雁棲湖校區(qū)、玉泉路校區(qū)還要給數學科學學院的學生上課。提到《金融優(yōu)化分析》,郭田德回憶,早在十年前,經管學院要做精品課堂,院長找到了他,雖然他數學很好,但不懂金融,要將數學理論運用到金融領域,需要讀大量金融的書籍、了解金融學知識和最前沿的成果。
這塊硬骨頭他還是啃下來了?!拔視煤芏鄶祵W的原理和方法告訴他們相關金融領域的知識,一方面學生們覺得很有用,聽著有收獲,另一方面又覺得很難,學生們對這門課‘又愛又恨’?!痹挳叄锏麻_懷大笑。
“我是金融專碩學生,‘金融優(yōu)化分析’在我們專業(yè)有很高的實用性,比如路線規(guī)劃、數模比賽都會用到優(yōu)化的方法,我本身也喜歡數學,就選擇了這門難度比較高的課。”9月10日晚,經管學院研一的學生們迎來了這門課的第二次課。課前,學生汪生明說,他是在課堂上和郭田德互動最多的一位學生。
汪生明說,郭老師先從歷史角度分析運籌學的由來,再用進入主題的方式引發(fā)自己的思考,“郭老師的數理邏輯能力非常強,我也特別欽佩老師現在還在使用手寫板書的形式授課,讓我們更專心聽課?!?/p>
引人入勝的課堂教學背后是看不見的付出和努力。每次開課前,郭田德都會先一步了解學生的求學經歷,會考慮學生的基礎,盡量做到深入淺出,“我會用他們學過的知識來引入我的理論、方法,如果聽不明白,我就補一下知識”。
郭田德認為,現代金融學有大量的數學工具,包括概率、隨機分析、統(tǒng)計以及優(yōu)化等,“優(yōu)化是我的專業(yè),有很多可以和學生們聊的內容。”郭田德“想聊”的都在頭腦里,課堂上只用一根粉筆,“三個小時的課,我可以一頁紙不帶,不用提示,所有的理論知識、故事,都在這里?!彼噶酥缸约旱哪X袋,笑著說道。
熱愛文學和歷史課程思政“潤物無聲”
愛數學的郭田德也酷愛文學和歷史,用他的話說,“讀了很多雜書”。大學期間,他曾經在校報上發(fā)表了兩篇小詩《有的人》和《纖夫》,“還曾做夢自己能成為一位偉大的文學家,夢醒以后,覺得學好數學才比較現實”。
他的課上,穿插了很多歷史故事,學生愛聽,也能起到“潤物無聲”的效果。比如,運籌優(yōu)化的思想在中國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400年以前,戰(zhàn)國時期田忌賽馬的故事就是典型的博弈論;宋真宗時丁渭挖街修皇宮是工程優(yōu)化的方法……在西方,運籌優(yōu)化是本世紀三四十年代發(fā)展起來的新興學科,而中國古人的數學思想則先人一步地提升了學生們的文化自信。郭田德還告訴學生們,丁渭雖然擁有智慧,但在歷史上也有“奸邪”的評價,啟發(fā)大家要做神清氣正之人。
郭田德始終堅持在課程中融入文化自信、愛國主義情懷、理想信念、傳統(tǒng)文化等元素,也培養(yǎng)學生們如何研究問題、解決問題的能力,他的課也獲得了北京市課程思政示范課的榮譽。
郭田德始終認為,在課堂教學中進行思政元素的滲透,是潤物無聲的。培養(yǎng)學生辯證思維、系統(tǒng)思維和創(chuàng)新思維的能力,教會學生用正確的立場和觀點分析問題,不僅幫助學生掌握系統(tǒng)的知識,形成嚴謹的科學態(tài)度,而且通過其中蘊含的很多哲學思想,幫助學生形成正確的“三觀”。
幾十年來,郭田德也不是沒有機會走出學校,他的研究領域也涉及當下人工智能領域,他的師兄、外界的公司都曾對他發(fā)出邀請?!拔艺f,我不去,我還是喜歡在學校教書、帶學生?!?/p>
“教師節(jié)那天我辦公室里都是學生送的花,還有已經畢業(yè)的學生快遞給我花,我特別高興?!碧岬浇處熒矸荩軡M足,他說自己“舍不得三尺講臺”。
郭田德認為,“寶藏老師”應該是在教學方法、教學內容、教學態(tài)度等方面表現出色,深受學生喜愛和尊敬的老師,不僅在學術上有所成就,還能以獨特的方式激發(fā)學生的學習興趣,幫助他們成長。
“這是我的目標,但我還相距甚遠,我繼續(xù)努力!”郭田德說道。